万里与桥牌
王晓民
2009年,我国桥牌选手在国际比赛成绩斐然;2010年,又逢中国桥牌协会成立30周年。
人们不曾想过,30年前全国鲜有人知晓桥牌且会打桥牌,更谈不上组建一支可称得上规模的、高水平的桥牌队伍。也正是当年,小平同志在一封群众联名要求开展桥牌运动的来信上批示:请体委考虑。不难想象这看似简单的五个字里面蕴含的是多大的份量。事实上,也正是小平同志推动了中国桥牌协会的成立。而他不仅认同这项运动,并且还以一位桥牌老将“志在千里”的姿态纵横其中,一直打到90多岁,引领了中国桥牌运动的潮流。30年来,中国的桥牌运动不断普及,桥牌的竞技水平日渐提升,国际间交流日益增多,各方面都取得了长足进展。
作为中国桥牌协会的名誉主席,我公公万里一直都非常关心中国桥牌运动的发展,并十分酷爱、积极置身于这项体育运动,用自己的亲身体验和行动支持着桥牌运动的发展。今天,恰逢30周年,在这个全国桥牌爱好者共同欢庆的日子里,作为一位94岁高龄的老人、资深的桥牌爱好者,万里依然用他一贯的方式“每周至少打两至三次桥牌”,表达着他对桥牌运动的挚爱。也因为桥牌,他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和生命的活力,并一直用感恩的态度回报着这项体育竞技运动。他不被任何琐事困扰,在桥牌的世界中找到了自己“宁静”的天地。桥牌使他的生活更富于弹性和质量,他的精神世界永远是那么的充实、富足、了无挂碍,远离了颠倒梦想,其乐无穷,不能不说这也是他长寿的秘诀。
退休后的“三安”与“三不”
1993年3月,全国人大换届。万里卸任七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职务,在人民大会堂进行交接后,他和乔石同志热烈拥抱,从此告别政坛,那令人激动的场面几乎无人不晓。随后,他回到中南海含和堂家中,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稳后,让工作人员把客厅的大灯全部打开,叫上夫人边涛,一起跟子女和身边的工作人员聊起来:“今天我安全着陆了,下一步安度晚年,再有就是安乐死,这就是我的“三安”政策。从明天开始,我要开始过老百姓的生活。你们给我买一件小棉袄,要对襟布扣的那种;再到内联升买一双手工底的布鞋,以后把西服和皮鞋就放起来,不用了。”当时在场的人都说,最后的安乐死就算了,不好听。他干脆地说:“什么好听不好听,自然辨证法的客观规律是无情的,什么人都得面临死亡,我们是共产党人,要用唯物史观看待这些。”此前,他曾说过:“最怕得毒瘤,因为那就真的什么办法也没有了。”他还说过:“最希望的结果就是在打桥牌的时候叫到‘3个NT’(桥牌术语:无将),一下子死在桥牌桌子上。”我们惊呆了,很不情愿听这些,每当这时都会劝他:“您别老说这些,您身体多好啊,别老提死的事,不吉利。”可他就是跟人这么说,这是他坚强豁达的人生态度的反映,也充分体现出他作为一名无产阶级革命者的大无畏精神。
接着,老人家又郑重地说:今后还有我的“三不”,一是不再参加任何公务活动;二是不再担任名誉性的职务,把我担任的所有职务全部取消(当时担任的有11个职务),只留下桥牌协会名誉主席和网球协会名誉主席;三是不再题词。过了两天,他又把时任中央警卫局局长杨德中叫到家里,嘱咐说:我已经退休了,我的两个警卫留下一个就行了,取消随行的警备车。我外出打球、打牌、用餐,中央警卫局和公安局警卫处在现场就不要再跟人了。随后警卫局召开会议研究,尊重并同意万里同志意见,今后在北京市区活动,只报警卫局值班室备案即可。这和他一贯的思想,包括在任时也尽量要求轻车简从,都是一致的。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那时候我婆婆是家里的顶梁柱,身体还好,当时家里有些孩子不在家,等他们回来后,婆婆就把这些场景告诉儿女们,让孩子们理解父亲的意图。
如今,老人家退休之后的晚年生活清静无为、乐乐悠悠,转眼已经17年过去了。17年来,老人家一直过着恬淡的生活,并长期坚持一周打3次桥牌、4次网球。他常说,我能打球说明身体还可以,我能打牌说明脑子还可以。他的网球是学生时代在山东曲阜上师范时学的,那时他只有十几岁。而桥牌是解放战争时期跟随小平同志解放大西南,由南京坐船去重庆的路上开始学的。到了重庆,找了一些桥牌打得不错的人一起学着打,很快就上手了,之后成为小平同志打桥牌的伙伴。从那以后,无论工作多么繁忙,他都会抽出时间进行这两项运动,桥牌和网球几乎陪伴了他一生,除了战争年代停歇过,即便在十年动乱那样艰难的岁月也还是千方百计地坚持打牌、打球。
老人家的桥牌水平很不错,曾经和世界桥牌名将、美籍华人杨小燕女士共同合作获得了1984年度世界桥牌最佳牌手奖――所罗门奖,这个奖是发给当年世界最优秀的桥牌手的。纽约时报的桥牌专栏主编评价说:“南家(按:这次老人家坐南家,杨小燕坐北)最后叫出的再加倍是进取精神的充分体现,表现出了一个人的非凡胆识,中国领导人似乎从心理上就倾向于加倍,这一点美国的外交官要牢牢记住。”世界桥联主席还代表世界桥牌爱好者特别赞颂了老人家:“万里是一位精力旺盛的桥牌爱好者,他以富于智慧和远见卓识著称,无论是在世界和中国桥牌界,还是在其他方面,万里都有着极好的声誉和口碑。作为一名桥牌爱好者和国家领导人,万里对中国桥牌事业的精心指导、积极参与将产生巨大影响力,激励着更多桥牌爱好者。”此外,老人家还获得过埃普生世界桥牌同场双人赛亚军。杨小燕曾经在杂志上讲评过老人家的一副大满贯的牌,说完全凸显了他的魄力和勇气,体现了一个政治家的水平。
困境中坚持运动
我初次学桥牌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在安徽看着我公公他们打桥牌学习的,可以说也是对我桥牌的启蒙。很难想象,在当时那场农村改革的初期,形势是那么险峻,多少人吃不上饭甚至饿死,就连鸟都能饿得从电线杆上掉下来摔死。残酷的事实摆在安徽省委一班人面前,他们内心的焦灼、满腹的压力已经不是常人所能想象。但即便如此,我公公还是号召他们在困境中要坚持运动,自己也抽暇打牌打球,这又是一种怎样的境界?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但更是心灵的强者。面对巨大的困难和压力,桥牌这种高尚的智力运动成了他们调整心态的一种途径。也正是在老人家的带动下,我们家的工作人员都陆续地学会了打桥牌,有的甚至打得很好。桥牌是一种思维的艺术,它的魅力是永远和无限的。可以说,老人家对桥牌的兴趣就是到了这种无限远大的境界。桥牌的魅力一直强烈地吸引着他,这些可能只有那些桥牌爱好者才能理解。
就我自己而言,从学打桥牌,到真正能上牌桌参赛,还是经历了一段过程。因为你要常看,需要懂得、熟悉它的规则、要领。学习固然需要时间,但桥牌会让你突然萌发兴趣,并永久地迷恋着它,而且不会再离开它。那是一种永恒的运动,再忙也愿意享受它,它有取之不尽的智慧。我虽取得了中国桥牌荣誉大师的称号,但至今还在学习新的打法,还在进取。记得开始学打桥牌的时候,我一度还觉得难以登场、信心不足,公公就干脆鼓励我直接上桌打牌,虽然自己的牌技和他们相比是望尘莫及,但在牌友们的帮助下,我的进步还是比较快的,并时时得到公公的表扬。
不久我开始经常参加名人桥牌赛。公公几乎没有一次不过问的,特别关心取得的成绩,一听我获得了冠军、亚军的名次,他那高兴劲就别提了,觉得我给家里争了光,接着一定问比赛都有哪些人参加,看看是不是他的对手,评论这些人打得怎么样,这是我见到他最快乐的时候。有时晚上有比赛他总是催我抓紧吃饭别耽误了,就像他自己参赛一样高兴。
他自己打球打牌也是这样从不迟到,偶尔中午稍一睡过就一边穿衣服一边急着说:快走!快走!迟到了!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呢。赶到赛场见了牌友,他就连连道歉:我来晚了,让你们等了,就马上进入状态,神情自若。他把桥牌当作自己晚年的一项工作,他正正经经地告诉人家说,我仍然每天上班,一周六个工作日,只有周一休息。我婆婆在世身体好的时候,老说他特别贪玩,像个小孩子,这两项活动比命都重要,不能耽误。多少次他告诉我,桥牌是一项高尚、文明的运动,你爱上这项运动会终生受益,不仅对你的身体、对你的思维,乃至工作,都会有很大帮助。这些话的精髓我是在不间断的桥牌运动中逐渐理解、深刻领悟的、如今桥牌的境界也是植入并贯穿我的思维之中。有时老人家会向朋友介绍和推举我说:她既是我的牌友,又是我的球友。能称得上他的牌友、球友,那是令人再骄傲不过的了。
干练快捷,牌如其人
老人家曾经总结过桥牌运动的四要素:牌感、运气、位置、对手,并逐一做出详尽地解释。桥牌可以充分表现一个人的智慧,叫牌体现了一个人的牌感,老人家的牌感绝好无比。按专业运动员的说法,叫牌占成败的70%。老人家思维敏捷,敢叫、叫得准,自然胜算在握。
我开始打牌不久,他就告诉我:有时你牌打得再好,抓了一手实力差的牌,那就一点情绪都没有了,这就是运气!那时我真是个生手,也理解不了桥牌太深的学问,心里还曾嘀咕他居然也那么轻易地相信运气?有时遇到和桥牌名将打牌,他还跟我介绍他们打牌的风格和特点,叮嘱我说对他们的叫牌、防守要谨慎,“这个人牌打得真好”,“那个人真有智慧”,这类的话是我听到最多的。
他还教我如果遇到打得一般的牌友,就可以大胆点,打牌一定要看对手,因人而异。他的这些告诫,我至今都觉得适用,特别是在处理和把握对手强弱水平的关系上他所总结的经验对我来说更是受益无穷,这或许就是他打牌的“战略思想”。我还清楚地记得,最初打牌他告诉我,你别看有的时候手里拿的A、K、Q可能没用,吃不着,但有的时候,小牌可能就得了一副赢敦。
老人家时常在点力不高的情况下,凭借牌感和坐庄好,取得了满贯的成绩。就是那些桥牌名将,对他也赞口不绝。其实,在桥牌桌上的那些感觉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得到的。我越发觉得他总结的四要素太科学了,无论是从桥牌的实践还是从理论上都十分到位、非常精辟。有些可能是从牌理上讲不通的,但就是能够凭此取胜。
老人家打牌很像他平时的行事风格,他干工作时就是那么一股劲、一阵风,干练快捷,打桥牌也一样,叫牌出牌总是快人一筹,有时候“敌人”思考得长一点,他就嫌慢。打牌时你是绝对不会把他当成一个90多岁的老人。他前几年一下午能打48副牌,不要说长时间的思考,就是快打思索都来不及。我们这些陪打的,就像串场和赶集一样,后来偷偷减了几副,他说什么也不干,这样的运动量就是专业运动员训练也不过如此,直到现在才稍微减少了一些。
对老人家而言,桥牌是一项智力运动和锻炼。他担任国务院常务副总理时,一心扑在工作上,废寝忘食。但如果不外出,再忙一周也要抽出一两个小时打上一次球和一次牌,他告诉人家这其中的奥秘,说有时候碰到烦恼的事,一场牌、一场球就解决了。因为只有运动才能消除疲劳!有时我们得了感冒,他就批评说:你看,最近球打少了,我就从来不得感冒。然后说:什么病啊,一场运动就好了。在他的眼里,运动真是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运动从另一种意义上说确实是一种情感的抒发,也是一种宣泄。尤其桥牌更是换一种方式的休息,就像马克思读完哲学论著,用演算数学休息一样。谁要是跟他强调没时间锻炼,老人家准说这些段子。
老人家是大人物,他的责任心、使命感和胆略当年曾拯救过多少吃不上饭、穿不上衣的人。他是一个思想活跃、民主开化、勇于开拓进取、大胆创新的人,但他做事“言必信,行必果”、讲求规范、实事求是,特别体现在思想深处,这或许和他多方面的体育爱好,特别是对桥牌的领教不无关系。也许正是因为打桥牌,直到现在他都非常清晰,思维非常敏捷,观察分析问题能切中要害。
前年他还打出了一副好牌(按:老人家坐北):南北方防守3H定约,南家首攻C,北家上A,拔DA,回打Cx,南家将吃后回打D,北家将吃。常规打法是,北家续打C,寄托南家继续将吃。防守方可以得到五墩牌,定约宕一。然而,北家的精妙在于将吃D后,换攻Sx!南家再回打D,定约宕两墩。现在看来,这副牌充分说明老人家的头脑、牌路依然非常清晰,心在牌上且认真出牌,这副牌回出S是对整副牌的认真分析后有着全局观念的思路,这张牌是具有专业牌手水准的打法,这令我们在场的人都赞叹不已,因为即便是桥牌高手有时也缺乏这样的智慧。
都说麻将是国粹,民间很多人都爱打,老人家也会打,但这50多年他基本上还是打桥牌。我们的朋友,美国马里兰大学的孔教授,曾经对比分析过麻将和桥牌的异同,并深入探讨各自背后所代表的文化特征,这些分析现在看来也是很有意思且有其深刻涵义。他书中谈到西方文化中打桥牌是要求两个人必须合作,体现的是一种合作共赢的精神。桥为“桥梁纽带”之解,两人搭档自然要求互相配合、互通有无、互济余缺、互伸援手、齐头并进,而麻将则需要盯住上家、防着下家、看着对家。因此,麻将的规则就是要防守且必须封闭,而桥牌则必须交流与合作,要求的是双方共同的努力、缜密的思维和默契的配合。
桥牌的思维是理性和感性的结合,应该说凡是会打桥牌的人都是聪明的人,因为这种运动需要精算以及相当的理解力和记忆力,需要进行大量理性的分析、计算和取舍。桥牌是精致文化,现在桥牌的约定高达上千种,在两个伙伴之间的约定多得已经印成了一本书。同时在计算机的牌库里牌例也越来越多,牌友们也最爱打这种随机发的牌,次次不同,很刺激。这对于我们桥牌爱好者来说简直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也让我们沉迷于这种丰富的思维锻炼之中。用老人家的话讲这真是“一种最文明、最节约的思维能力锻炼”。
同时它也是非常感性的一项运动,能够大大地刺激你的大脑和情绪,增加你和拍档的交流,也有助于合作精神的培养。老人家说,爱好桥牌运动的人,一般都要学会总结、善于自我批评,因为只有学会从自己的牌技上找原因,学会换位思考,而不是片面地强调对方的问题,打牌的水平才能不断提高,两个人之间的合作与配合才会更加默契。而牌友之间也的确是“其乐融融”,老人家只要听说谁会打牌打球,眼睛都会亮起来。他平日里很少与人交流,但和牌友交流得却很广泛。他很少和人拉家常,但和牌友们拉起家常来却能一直拉到人家家里去。
就是最近,他在看我们打牌的时候,还嫌我们打得慢,居然责怪我们打牌“超级”的慢,其实不是我们打得慢,而是他打得太快了。老人家的心态总是很平和,上世纪50年代他得过一次肠结核,抗痨治疗导致了右耳不可逆的听力下降,所以与人闲谈不多,平时就是在家里也很少和子女们聊天闲谈,像我们和他生活了几十年,长谈都是屈指可数的。但他却往往在打桥牌的时候表现出感性的一面,洗牌和休息间隙时要是打高兴了,就突然一个人放声高歌,唱那些《红梅赞》、《九一八》、《打靶归来》等老歌。牌友们也都兴奋得一起击掌合唱,那活泛劲就别提了。桥牌的这种文化氛围让牌友间的感情更加贴近了,也增进了大家的团结。不打桥牌的人,可能很难想象,一张小小的桥牌桌往往凝结着多少情感的故事,有时生气、发火、闹别扭,以至于声嘶色厉,更多则是兴致勃勃、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不会打牌就是没文化
不久前去世的阿沛老和吕正操吕老都是老人家的牌友,他们到了90多岁依然打牌。吕老活了106岁高寿,前不久他的家人接受凤凰卫视的采访时说:他一生做了三件大事:打鬼子、修铁路、打网球。主持人很奇怪,就问网球怎么能称一件大事。家人告诉记者说,吕老认为网球是一项体育运动。其实桥牌何尝不是呢?吕老98岁的时候还在公众场合打桥牌,虽然话不多,但是思路却依然很清晰。至今我还记得每当我告诉公公今天和吕伯伯、阿沛老一起打牌了,他都说:“哦,他们也来了?”接着骄傲地说:“我们打牌打球的人就是活得时间长。”其实,老人家说这话就是想鼓励大家多去参加这两项动静结合的运动。
如今,桥牌不但在国外普及,在国内也日渐风行,如雨后春笋,遍地开花。无论是在一些俱乐部、棋牌室,还是在家中,几个人凑一桌就能打起来,甚至出国旅行在外,一逢同好,无论来自哪个国家,只要确定一下桥牌体制,不同国家的人就能搭档打起来。这几年桥牌的中外交流很频繁,我想这也是与包括老人家在内的一些领导人悉心关怀和扶持分不开的。
还记得,上世纪80年代初老人家从安徽调回中央工作,伴随改革开放的春风,桥牌和网球这两项体育运动也被带动起来了。实事求是地说,那时候相对普及的是乒乓球和羽毛球等,像桥牌和网球却鲜有所闻。老人家不但自己打桥牌和网球,而且还到处宣传桥牌和网球的好处,苦口婆心地颂扬这两项体育运动,很多领导打牌打球都是老人家鼓励和动员的,这样的例子太多了。
有一年老人家过生日,胡启立来家里看望他,聊天中他告诉老人家:“我都80岁了。”老人家回答说:“你可不像啊。”胡启立就说:“您也不像90多岁的人啊。”胡启立兴奋地回忆当年他刚到中央工作,老人家问他多大了,有什么体育爱好,问他会不会打牌打球。他如实回答,这两项运动他一个也不会。老人家风趣地说:那你可就缺乏文化了,在中央工作这么繁重,你必须选择一项运动,这是对你工作的一种缓冲和舒解,也只有这样劳逸结合才能更好地工作。老人家当即就送了他一副自己最好的球拍,还叮嘱他一定要坚持打下去,并热心地帮他介绍场馆、找教练。胡启立还告诉老人家:多亏您让我爱上了体育运动,我现在依然坚持锻炼。事实上,每次中央领导同志来家里看望他,他第一句话就是问最近有没有运动,有时他听说有的领导没有时间打球打牌,就会叮嘱一定要坚持锻炼,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有了好的身体,工作就圆满了。
老人家十分关注桥牌运动的发展,甚至关心每一次我国运动员参加世界比赛的成绩。当他们参赛回来,老人家也总是要跟他们比试比试。他熟悉我国所有的桥牌名将,并把他们视为牌友,在家里也经常和我们提起他们,并告诉我们谁是哪个省的,哪个省出的名将最多,谁的桥牌打得好,经常评论他们的牌技,甚至熟悉他们每个人打牌的特点和风格。他也曾经多次帮助他们解决生活中遇到的实际困难。多少年来,他一直提倡桥牌要从青少年开始培养,他说桥牌能开发人的智力,早学有好处,既高尚又廉价,经济成本很低,就是那么几副扑克牌,也不需要固定的场地,只要会打四个人凑在一起就打起来了,发明这项运动的人怎么这么高明,真了不起。
“中国人是聪明的,能把桥牌搞上去”
记得在第一次全国桥协代表会议上,老人家作为桥协名誉主席,发表演讲要求并殷切希望中国桥协全体管理人员和全国桥牌运动爱好者要为中国桥牌运动的普及和提高而努力奋斗,他讲到:中国人是聪明的,有可能把桥牌搞上去,希望我国桥牌选手充分发挥才能和智慧,争取在中国桥协成立20周年时,我国能成为世界桥牌运动的强国。这为我国桥牌运动的发展提出了目标。
老人家参加过无数的联谊赛、邀请赛及正规的锦标赛,他和很多人都交过锋,这里面有机关干部、新闻工作者,也有大学生、工人,他凭借自己的智慧和水平取得过许多优异的成绩。世界桥联主席曾高度称赞:“万里是目前世界获大师分最多的国家领导人。作为副总理,万里能担任中国桥协的名誉主席是中国桥牌界的幸福。”这的确说出了中国桥牌爱好者的肺腑之言。
桥牌是一项智力体操,胜利的喜悦、失败的遗憾伴随着桥牌的全过程,桥牌的魅力就在于此,这种竞技的享受伴随了老人家大半生,退休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都90多岁高龄了,每次打桥牌,出门前还是像年轻人一样兴致勃勃,总给人一种斗志昂扬的感觉,以一种饱满的热情、信心百倍地迎接新的挑战,这一点让我们这些牌友们都感到十分佩服。
老人家对桥牌运动的挚爱是永恒的。他说,我什么职务都可以不担任,桥牌协会名誉主席和网球协会名誉主席却不能放弃,这是我的终身制。现在中国《桥牌》杂志的刊名是老人家题写的。每次一说到去打牌,他就会像一个小孩要出去玩耍一样,充满了兴奋和激动,这在一个老年人身上是很难看到的。有次我外出几天去看女儿,回到家后就赶紧准备去打牌,他看到后异常高兴,原来他没想到我一回家就陪他去打牌。他对桥牌的心劲真是如痴如醉,怎么形容都不过分,而他的这种酷爱与执着也一直都在感染着我、激励着我。
作为一位历尽沧桑的老人,老人家有着惊人的毅力。去年他的右脚小拇指出了点问题,医生和我们看了之后都吓坏了,可之前他根本不和我们说,想来他是怕去医院,更怕打不了牌和球。果真,在我们送他去医院的路上,他还不停地说:“我不去,明天还要打牌呢。”我们都知道他不愿意放弃每一次的牌和球,“轻伤不下火线”。后来在医院里医生要求他患肢抬高,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换一般人早躺着了,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每天一边喊着闷、要出院,一边打牌。这是他从革命年代过来所养成的习惯,即便人到耄耋,那种革命毅力和斗志也丝毫未减,永远也不准备离开“战场”。
老人家88岁那年心脏出了点问题。专家会诊之后和我们家属谈了病情,决定共同做老人家工作,主要是劝他继续住院休息,并劝他以后就不要再打球了,牌也要少打。他见当时的气氛凝重,就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去见马克思吗?我不会听的。不让我出院不行,不让我打牌打球更不行。如果我活得没有质量,还不如不活。我们一看僵住了,就劝他休息一段,好了以后再打或者少打,好言相劝。他却坚定地说:我宁可死在网球场和牌桌上,也不愿意死在病床上。要是听你们的我早死了。当时在场的人都愕然,还说什么呢。其实他就是这样一种性格,根本不会屈服于病魔。他最尊重的是专家和医护人员,最信任和依赖的也是他们,只是他放不下自己钟爱一生的桥牌和网球。婆婆为了他打球打牌不听医生劝告都掉过泪,怕他打球打牌多了身体出问题,又怕打少了缺乏运动。会诊结束后,北京医院吴蔚然院长也劝说老人家:既不能完全听医生的,也不能全听您的。最终,双方达成妥协。而他的健康在大家的精心呵护下也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90岁以后老人家就不过生日了,与外人来往也越来越少,基本上不会客,也就是多年相熟的牌友、球友利用打牌、打球为他简单地庆贺生日。他们之间聊起来桥牌和网球的话题就特别多,这是他们之间的共同语言。他特别看重感情,关心别人,心特别细,视牌友和球友为他最好的朋友,逢人就说他毕生最难得的就是有这些朋友在身边。尤其是退休后,年龄越来越大,就越发惦念这些朋友,对他们心存感激。正是这些朋友给了这位90多岁的老人以莫大的慰藉,使他的快乐建筑在自己喜爱一生的体育运动之上,享受着运动给他带来的愉悦和健康。
有时老人家也约上他的牌友、球友出去吃吃饭,我们也是趁着他现在身体还好,可以陪他出去吃吃饭,换换口味,顺便看看大千世界,感受国家日新月异的变化与发展。很多人都知道老人家的名言:退休不发愁,桥牌加网球。国泰民安久,晚年乐悠悠。诸多好朋友,可以到处游。这两年他又加了几句话:吃的是涮羊肉,喝的是茅台酒,一直活到九十九。老人家是如此的乐观与坚强,而他的快乐来自于对国家安定团结、长治久安的信心,来自于他恬淡而规律的退休生活,来自于他健康的体魄,也来自于他对桥牌运动的热爱。他用毕生的努力和奋斗不已的精神为桥牌事业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他始终关怀着桥牌事业,也影响着很多人。
桥牌和网球使他成为一位健康、快乐、幸福的老人,他一直安享着晚年。(此文转自《桥牌》2010年第5期)